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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六章 忽悠五伯
 五伯的犟脾气发作起来,还当真不好说话。

 “联产承包责任制?不行不行,坚决不行!”

 五伯听我一说这个意思,立即将那颗花白的头颅摇得如同拨鼓似的,摇了一阵,就开始批评我。

 “小俊,你小孩子家怎么老想些稀奇古怪的事情?”

 我装出大惑不解的神情:“五伯,怎么叫稀奇古怪的事情。联产承包责任制,早在五十年代就搞过了的呀,实践证明,那就是正确的办法。”

 “你懂个什么?”五伯很不客气地道:“这是搞‘工分挂帅’,是被批判的东西,要犯错误的。不行,绝对不能搞。”

 五伯这个态度确实有点出乎我的意料。像他这种坚持原则惯了的老员,要彻底改变他脑子里的思想,绝非易事。

 “五伯,其实全国很多地方都已经搞起来了。”

 五伯望我一眼,笑道:“小俊,你哄你五伯呢。这个东西,全国很多地方敢搞?要真敢搞,报纸上怎不见报道呢?”

 我顿时语。五伯可是坚持每看《N省报》的。

 别看去年搞“大宣传大讨论”N省走在了全国的前列,轮到“联产承包责任制”这样的现实问题,N省又瞻前顾后,缚手缚脚,一直在持观望态度。

 我想了想。决定换一个方式跟五伯交流这个问题。

 “五伯。先别说犯不犯错误地问题。咱们客观地来看。生产责任制是不是确实能提高生产效益…呐。五伯。您是长辈。可不许讲假话哄我小孩子!”

 五伯笑骂道:“给五伯下套子呢?好。我实话实说。联产承包责任制确实是些好处。这人都是顾自家地。这田分了。地分了。牛马农具都分了。下死力气耕种自家那一亩三分地。你说地那个…那个生产效益确实是能提高呢…”

 “那不就行了。有好处地事情。为什么不做?”

 “慢着。我这才说了一头呢。还有另一头啊…东西和田地都分到个人了。还要集体做什么?往后再有修路。修水利这些公家地事情。谁给你出力气?”

 我搔搔头。说道:“给钱啊。谁出工就给谁工钱。只要有钱。还怕没人干活?”

 “说得轻巧,钱从哪来?”

 “提高生产效益,自然就有钱了。”

 “那也是私人的钱,不是公家的钱。”

 我叹了口气,觉得自己的理论水平确实不咋的。连五伯这样一个只读过两年私塾的老人家都没办法说服。

 “五伯,那我问你,集体生产搞了十几年,怎么公家还是那么穷呢?”

 这军将得厉害,五伯呆了好一阵子也没说出话来。

 “总之犯错误的事情不能做…”

 五伯咕哝道。

 “五伯,我看呐,你就是害怕。”

 请将不如将,我决定五伯。

 “胡说八道,我害怕什么?”

 “你就是害怕搞了生产责任制之后,大家各忙各的去了,再没人理你这个支书了。”

 五伯浑身一震,怒道:“他们敢!只要我还活着一天,柳家山谁敢不听我的?”

 “对啊,那你怕什么?无论到什么时候,五伯你老人家在柳家山都是说一不二的角色。”我趁热打铁:“我跟你说五伯,你就把这个联产承包责任制搞下去,让人家放手去干。一天到晚管着几亩田地,你不嫌委屈我还嫌委屈呢,多少大事等着你去管。”

 五伯笑道:“你五伯一个土农民,不管田地还能管什么?管工厂?”

 “对,就是管工厂。”

 “你说什么?”

 五伯大吃一惊。

 “我说,你应该去管工厂,不要老盯着这几亩地,地里长不出金子来。”

 “好家伙,我倒是想管工厂啊。问题工厂在哪呢?从地里冒出来?”

 “嘿嘿,只要你从几亩地里出身来,我就给你建一个工厂。”

 强攻不行,我决定对五伯进行利

 “什么?”

 五伯正要骂我“癞蛤蟆打哈欠”抬眼看了看远处田垄里隆隆作响的三台制砖机,硬生生将讽刺的话咽了回去。这个侄子,年纪是小点,却不能小看呢。每次给自己出的主意,都搞成了。这次说不定又有什么新点子。一念及此,五伯换上了笑脸。

 “小俊,又有啥好主意?”

 “五伯,你得答应我,把‘联产承包责任制’先搞下去,我才告诉你。”

 我眨眨眼,卖起了关子。

 “好家伙,你这是要挟你五伯啊?这联产承包责任制和搞工厂有啥关系?”

 “你不将田地分了,一天到晚忙乎出工收工的事,我就是把工厂搞起来,也没人管。要是交给别人,我又不放心。”

 我倚小卖小,索胡搅蛮

 “好,只要你说出个名堂来,五伯就依你。”

 五伯一拍大腿,发了狠话。

 我大喜过望:“五伯,这话可是你亲口说的,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!你可不许反悔。”

 五伯认真地道:“只要你说得有理,我绝不反悔。”

 呵呵,五伯又中了我的“计”

 “是这样的,五伯,我想在柳家山建一个加工厂,专门生产制砖机。”

 “什么?专门生产制砖机?你这不是自己抢自己的生意吗?这制砖机多了,我们自己的砖还怎么卖得出去?”

 五伯大惑不解,以为我脑子出了毛病。

 我笑道:“五伯,你这就小家子气了。红砖这个东西,并不是很值钱的。一个制砖厂的辐范围,也就方圆三五十里地。再远,光运费就不划算了。”

 五伯虽然没有现代营销知识,脑袋可不笨,想了想,说道:“是这个理。”

 “再说,这个东西有个市场和度的问题。眼下咱们制砖厂烧出来的砖,光一个火电厂都还供应不了。你想想,这段日子,附近那些公社,到咱们这里来买砖的人不少吧?”

 五伯又点点头。

 大革命结束三年了,向县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也逐渐在提高,建新房子的人家渐渐多了起来。

 “今后啊,人民群众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,各种建设也会越来越多。需要用砖的地方那可是太多了。与其让他们去外省外市买制砖机,千里迢迢运回来,还不如咱们卖给他们。制砖机是个大家伙,运费不便宜。能少走一里地就能省一块钱的运费。”

 五伯越想越对,连连拍着大腿说道:“有道理有道理。可是小俊啊,建个制砖机厂子不容易吧?咱柳家山可是既没有钱有没有技术。”

 要说投资建工厂的硬件,柳家山可真没一样够格的。没有资金,没有技术,没有厂房,交通不便,诸般不利因素倒占得十分齐全。但柳家山也有一样好处,是别的地方绝不具备的。那就是这里有我绝对信得过的人。我年纪小,不适合出头面搞工厂,若是投资在别的地方,交给不熟悉的人去负责管理,还真不放心。

 “这个你就不要心了,都有我呢。不过五伯啊,都说亲兄弟明算账,咱们嫡亲叔侄,话也要先说清楚。”

 五伯认真地看着我,点头道:“这个当然,你有什么话,只管说,五伯听着呢。”

 “工厂的厂房就由大队来建。红砖是现成的,不用买。水泥石灰房梁瓦片这些东西,我掏钱买,劳力和地皮都是大队出…”

 我开始筹划建厂的细节问题。这个事情,其实早就在我的计划之中。

 “房梁木料不用买,我们山上有。”

 五伯说道。

 “嗯,那就好,可以省一笔钱。加工用的机我来买,师傅也归我去请,工厂就交给你来管,登记也用柳家山大队集体企业的名义。至于怎么占股,怎么分成,五伯你是长辈,你说一句话就是。”

 五伯笑道:“钱都归你出,大队只出个地皮劳力,怎么分成,还是你来说吧。”

 我也不客气,说道:“那就五五开,集体和我个人各占一半。但是有了盈利之后要先还我的投资成本,等回了本才能分红。”

 “这个当然,还用说?”

 “另外,在用人方面和经营策略方面,都要以我的意见为主。”

 五伯想了想,说道:“这个也行。反正外面的世界,你比五伯知道得多。不过怎么用人,还是要听我的。柳家山那个勤快那个懒,那个灵泛那个蠢,你可没有我清楚。”

 我笑了:“内部用人我不干涉。我说的是销售人员和财务人员。这两方面的人员安排,需要经过我的同意。”

 五伯淡淡道:“怎么,信不过五伯?”

 我笑道:“五伯,不是这么说的。要是连五伯都信不过,我还坐在这里说什么话?我说的是一种制度,往后五伯你退休了,交给别人来管这个工厂,只要制度定了下来,无论交给谁管,问题都不大。”

 五伯点点头:“嗯,也有道理。”

 如同我跟五伯说的,这不是斤斤计较,而是一种制度。无偿的援助,有时未必能起到最大的促进作用。引进这个合作的机制,有我这50%的私人股份掺杂其中,就能起到监督和激励的作用。再说我也不是盖茨,钱多得没地方摆,建个基金会到处做慈善。我辛辛苦苦赚来的创业资金,自然要生出利润来才叫合理。

 人民饭店那事,对我的刺不小。别看严明年纪比我大,背后还靠着严玉成,可是一文钱难死英雄汉。光有个衙内的牌子还不行,还得会使用这个牌子,再加上自己的实力,这个衙内当起来才有味道。

 何谓实力?一曰权力二曰金钱三曰人脉,缺一不可。

 和五伯仔细敲定建工厂的事,我离开柳家山来到红旗公社找到担任宣传干事的小舅,跟他说了老爸的意思。小舅心领神会,马上就去其他大队进行宣传鼓动,当然是私底下进行的。小舅现在今非昔比,是正式的国家干部身份,大家又都知道他是柳主任的小舅子,琢磨着他说的话可能就带有柳主任的意思呢。这一番鼓动定然能凑效。不久之后,联产承包责任制的风便能迅速在向县的各个角落蔓延开来。搞好了这个联产承包责任制,向县农村的改革开放才算是正式拉开了帷幕。

 至于建工厂所需的机和技术人员,我早就看好了张力。次和江友信一道,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到他家里去拜访。听我提出每个月三百元的工资,张力目瞪口呆之余,立马动心。不过还是有些舍不得农机厂副厂长这个铁饭碗。当时尚无“停薪留职”这个说法。

 所幸这一节,也早在我算中。

 我跟他说,不一定要他天天去柳家山上班,工厂组建那一段,他可以请一两个月长假去帮忙。反正农机厂基本处于半停产状态,请假不难。诸如机台购置、安装、调试这些事情,都需要他亲自把关,随后熟练工人的培训,技师的招聘,也离不开他。

 这个张力倒是一口答应,然后开始计算成本。眼下我存折上有四万块,机器全买新的,完全不够瞧。张力便提出淘旧货,向县有好几个窝在山旮旯里的兵工厂,张力人头得很,淘几台旧机不成问题。通算下来,加上五伯那边花销,四万块基本够用。

 我长长舒了口气。倒不怕囊中羞涩,到得月底,火电厂一结帐,花用的钱还是不愁的。

 张力也曾试探地提出和农机厂合作,我只是笑笑,不吭声。农机厂厂房、机、技师等等倒都是现成的,能省不少事。奈何人家是国营厂子,与私人合作,不合规矩。眼下省事了,将来麻烦不少。在上辈子的记忆中,貌似有许多风光一时的大老板,因为和公家的产权纠纷没处理好,被剥了光猪。官司打到最高人民法院,在我穿越之前都还没有结果。想想真够恐怖的。

 做事情,还是要将眼光放长远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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